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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鬼,一只没有记忆的鬼。我不记得我是谁,更不知道为什么我还停留在人间。

黑白无常与我称兄道弟,我问他们我叫什么名字,他们也不说。

好罢,我便自己唤自己小白。

没有哪一只鬼会像我一样在人间停留这么久,我很骄傲,也时常弄些恶作剧,权当解闷儿。

今天吓吓豆腐店的老板娘,明天绊绊卖肉的屠夫,后天再吹一吹私塾老师的长胡子。

我这般“作恶多端”,老天仍是没有开眼,我依旧飘荡在人间,无依无靠,如无根浮萍。

直到那天我也被人捉弄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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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天师,似乎是因为太笨了而被师父赶出了家门。

所以他占了我的家,一间小破庙。

“臭小子,这是我家,谁让你随随便便进来的?”

我自信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于是如同一个泼妇般对他破口大骂,如同那豆腐店的老板娘,这使我感到很痛快。

他却开口了:

“姑娘……对不住……”

我所有的话一时间全噎在喉咙,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爆红。

那一刻我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小天师还在后面喊:

“姑娘————”

我也不知我跑到哪儿去了,停下来时周围都漆黑一片。

虽然我知道我也是鬼,但还是非常怕黑,仿佛与生俱来般,同时我也害怕圆月。

今天刚好两样都有。

简直是要我魂飞魄散的程度。

于是我又跑回去,那小天师生起了火,甚至烤了两个红薯。很香。

我躲在门后面,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恰好与他视线对上。他羞涩笑了笑,道:

“姑娘,你要吃点儿吗?”

我一时不知是退是进,在原地踌躇半天,再抬头面前却多了一个黑漆漆的烤红薯。小天师站在我面前,手里举着烤红薯。

“我是鬼……”

他很平静:“我知道,没关系的,你是好鬼。”

“……我只是想说,我是鬼,吃不了人间的东西。”

他一愣,被难住了,又问道:

“那我给你烧过去?”

我有些无语,从门口进来了,直白道:“谢谢,但我不吃碳。”

这下轮到他面红耳赤了,不知是被烤红薯烫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他放下烤红薯,神色有些愧疚:“对不起。”

其实我原本对吃食不在乎,但是这小天师烤的红薯看起来格外香甜,我也犯了馋。但我实在吃不了。

“我叫琅月,你呢?”

“小白。”

他似乎想笑,却又憋住,我翻了个白眼。他忍住笑意,喊了我一声:

“小白姑娘。”

我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阻止他:

“喊小白就行,姑娘就不要加了。”

我与他很快熟络起来。

原来他不是被师父赶出家门,而是为了完成出师任务——抓一只鬼回去。

人间有句话叫做“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我几乎是跳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他连忙摆手解释道:

“我们只抓恶鬼,像小白这种我们不会抓的,你放心。”

我半信半疑看着他,他摘下腰间的锦囊,晃了晃,又说:

“你看,这里面都是害人的恶鬼。如果我想抓你,早就抓了。”

“姑且相信你。”

他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说不兴奋是骗人,我一直拉着他聊天,似乎要把上辈子没说的话全部说完。

虽然我并不记得我上辈子是什么人,或者说生前是什么人,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编造谎话来唬住这个小天师。

“想我以前,可是叱咤一方的大人物,后来被奸人暗算,所以丧了命。”

他对此深信不疑,于是对我更加敬重。我很得意,第一次感到留在人间的意义。也许正是为了遇见一两个小傻子。

过了好几天,小天师邀请我一起去抓鬼。

我不理解他的想法,问他:

“你们人也喜欢看见自己的同类被杀吗?”

他笑:“我们喜欢看见坏的同类被杀。”

他给了我一把伞,让我一直站在伞下。我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看看。

于是我打着伞,坐在一旁看他抓鬼。

很无聊,非常无聊,无聊到我打了个盹儿,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我趴在石桌上,他就站在旁边,为我撑着伞。

阳光倾斜在他身上,我睁开眼睛,他就逆着光对我笑。早晨的风应该是凉的,可吹在他身上,就该变的暖洋洋。

“你是傻子吧,一直站在这儿做什么。”

“阳光太盛,你晒久了不好。”

我一时说不出话,站起身来,拿过了伞,小声说了句谢谢,便很快跑开了。

他在后面跟着我,一直跟着,恍惚间让我产生了一种他会跟着我一辈子的错觉。

我承认,我对他有些动心。

但话本子里都说人鬼殊途,我很快掐灭了自己的小心思。我和他开始形影不离,我是他的影子。

有了我,他抓鬼变的更加容易,很快他就出了师,可以一个人独当一面了。我很开心,因为他说他要弄一个家。

家里有我。

我简直要感动哭了,虽然掉不出眼泪,但我相信他能感受到我的真心。

原以为我和他能这样过一辈子,但我忘了人太脆弱。他一次抓鬼中被重伤,几乎要命丧黄泉。

我什么都做不了。

所幸他师父及时赶到,救了他。我在一边看着,不敢出声。他师父却主动和我攀谈:

“你这小鬼,怎么一片空白。”

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我执意要答非所问:

“不是空白,”我指了指床上的琅月,“我心里还有他。”

琅月闭着眼睛,不知道听见我说话没有。但他师父笑了一下,给了我一面镜子。

“想要记起来的话,就照照镜子吧。”

我不敢接,他师父便将镜子放在了桌子上。我时不时地瞄上两眼,不敢动其他心思。

琅月很快好了起来,却是元气大伤,以后再也当不了天师。他也逐渐看不到我,听不到我。

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但这一天还是到来了。我对他说话,他的眼神里却再也没有我的倒影。他给我画了一副画像,挂在房间里,日日夜夜对着画像说话。

我也蹲在画像前,假装我们还能一起聊天。

后来他逐渐老了,在一个冬天里,一个人孤寂地死在了房间里。我终于和他再一次相见,黑白无常在门外等着,等着我和他叙完旧就把他拉走。

我大胆上前抱住了他,他也回抱住了我。我感觉到他不太对劲儿,他汹涌的爱意几乎使我窒息。他抱着我,一些别的回忆闪进我脑海里。

他终于被黑白无常带走了。

我也翻开了那面镜子。

戏中人也是戏外人

镜面闪了几下,碎成了好几片,全都变成了光点,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想起一些什么,面前出现了一个话本子,话本子上也自称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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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是一个普通人,后来成了我的青梅竹马。他说他爱我,爱到骨子里那种,我也爱他,只要看着他就心生欢喜那种。

我们生不同期,死不同衾。

我与他说不清是孽缘还是良缘。

初遇时,他拉着我的手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我欣然点头。

后来,他又说要把我藏起来,藏在一座金屋里,我仍点了点头。

他带我回家,带我去吃酒酿圆子,带我去选衣裳,带我去游湖……想来,他应是极爱我的。

我这一生仿佛都被他攥在手里,后来他将我软禁在一所小院子里,我仍然相信他爱我。

之后,我再没出过那座牢笼。我被废了双腿,只能坐在轮椅上。

作为他的远方亲戚,看着他成了亲。

他成亲当天,穿的还是我给他选的衣裳。

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

他说,你我身份有别。世人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我得拿别人做个幌子。

我看着他,烛火映在他脸上,他也仿佛燃了起来,成了一盏炙热的灯,而我,也许就是那只不自量力的飞蛾。

他成亲后,待我更好了,恍惚间让我以为我就是他的全部。

不久他就有了孩子,那孩子生的水灵可爱,有三分像他。

他抱着孩子让我瞧,脸上的笑容有些熟悉,似乎很久以前我也曾见过。

那小孩儿笑得开心,我却眉头紧皱,刹那间拿起茶杯摔在了地上。

他一吓,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抱着孩子出门哄去了。

之后他很久没有来过。

我在这个小院子里生活了许久,看着他娶妻生子,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那年中秋节,是他们的节日,我的祭日。

我坐在轮椅上,在一个不知名的阴暗角落里,看着他们灯火通明,笑语连连。

我十分羡慕,思绪飘远时忽然便想到,若是当初我没有将手递给他,如今我也应当是这般美满。

回神时,我仍身处阴暗,连踏出角落的勇气都没有。

想来我的前半生可以用不敢二字概括,不敢放开他,不敢相信他骗我,更不敢相信他不爱我。

如今我有些勇气了,想再看一眼他当初为我着急的模样的,可惜我算错了时间。

那天晚上,他没有来找我。中秋佳节,满月轮回,他不曾来见我一面。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人,一个深爱他的人,在他最开心的时候最难过地死去。

后来他发现了,痛哭了一场,将我埋了。世人只道我们亲情深厚,可悲可叹。

我看着我被埋进了土里,看他痛哭。我就站在他旁边。

他在我坟前哭,天晴也哭,下雨也哭。那眼泪就跟黄河水似的,没完没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能哭。

我有些嫌弃,蹲下身来伸手想替他擦一擦,那手却径直穿过了他。我怔愣片刻,这才想起我已不在人世。

他似乎是感应到我,抬头,透过一层虚无看着我。我慌忙低下头,起身离开。他却突然朝着我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道:

“阿芨,下辈子,我定要受尽折辱,历世间百苦,来偿还今世孽债!”

我这才想起,原来我唤白芨。至于这话,我不敢相信。

我忽然嗤笑一声。原来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敢,他真心时我不敢,他假意时我更不敢。

后来我守了他一辈子,直到他自然老死,说不上什么感觉。

我果然还是太作践自己,他投了个好胎,我却入不了轮回。

我看着他走过奈何桥,我想追上他,想告诉他莫忘了生前诺言……

可到最后,我还是一步也没踏出,他兴许只是说说,我怎能当真。

若是他真受尽折辱,历经百苦,我大抵也会心疼。如此,他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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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这最后的一句“忘了也好”,忍不住呢喃道:

“忘了也好。”

一切都清晰了,话本子里的我就是我,原来他还负了我一世。

回忆戛然而止,我看见他又踏上了那座奈何桥。

这一世,是我与轮回镜作的约定,我想要报复他,但我失败了。

我忍不下心,下不去手,我看不得他伤心。所以我此后我只能长眠在彼岸花里,用灵魂滋养花朵。

我站在桥边,神色有些恍惚。

他站在桥上,回头看向我。

我向后退了一步,只要我向后倒去,一切都会结束。

他已经过了一半的奈何桥。

“阿芨!我是林琅,下辈子,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我终于倒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他,林琅。

他是相国长子,我是平民之女。

原来故事一开始就错了。

俗气的情节,戏中人也是戏外人,荒唐两世,仍是徒劳。

大梦一场

我再次从梦中醒来,又想起那日的场景。

那天我并没有倒下去,他跑过来接住了我。

后来发生什么,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再睁开眼时,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只是这个世界里,没有林琅。

我还是豆腐店老板娘的小女儿,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我的阿爹阿娘,甚至于门前的两棵柳树。

我有时会恍惚地以为这就是原来的世界,可我始终明白,这个世界不可能是真的,因为没有林琅。

可谁是林琅?

我又糊涂了,连忙拄着拐杖回到屋内,拿出了一沓厚厚的纸,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人越老越容易忘事,为了避免忘记,我把脑海中所有关于他的事全部写了下来,有空便看看。

越看越觉得纸上的东西好像一本坊间流传的小说,而我竟然是书中的主角。

“奶奶,您又再看那个话本子了吗?您都看了多少年啦,还看不厌呢。”

小孙女儿跑了过来,嘴角还留着冰糖葫芦的渣。我蹲下身,抹了抹她的嘴角,笑道:

“因为故事的主角和我同名呀。”

“奶奶不是叫白芷吗?哪里同名了?”

小孙女儿歪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并未回答,抬头看向天空。我怎么会记错呢,爱了两世的人。

门前忽然起了风,吹动柳树的枝条飘了进来。柳絮在空中浮着,晃晃悠悠落在了我头上。

像是在嘲笑我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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