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鼻头粉红色的鼹鼠

一只老猫告诉我，它要去海边，去看那比它身体大好几十甚至几百倍的大鱼。“而鱼有什么好看的？”我问它，它的眼神坚定中还有点别的东西，瞳孔在这时圆而明亮，歪了一下头说“总是会和现在的鱼不一样吧。”

我又遇见这只老猫，它精灵的一跃，跳到我身边，捋了一捋胡子兴奋的告诉我“你知道吗，我就快看到大海了！”“噢是吗，真为你高兴呢！”“沿着这条大河，走得快一点，就快见到了。”然后我们便沉默了，我低着头看了一下路边的石子，把它踢飞了，老猫并没有抬头，它舔着自己的尾巴，之后一言不发。

我再次见到老猫时，是一个大雨的午后，空气中有莫名植物的味道，我在一片树叶后面清理被大雨弄湿的毛发，它走路并没有什么声音，尾巴耷拉在身后，直到走到我身边，它才抬头看我“你知道吗？我就快要看见大海了。”它重复和上次一样的对话，我不知道接什么，告诉它“荷塘里的小蝌蚪门长出了脚…”没等我说完，它就起身走了，尾巴依旧耷拉着。

后来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遇见过它。蝌蚪长成了青蛙，在荷塘中呱声大噪，后来荷塘里又多了好多蝌蚪。

“我就快要看见大海了。”我寻声转过背去，老猫低着头并没有看我，“真为你高兴。”而这次它依旧一言不发，在我身边呆了一个上午，坚定目光中那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弥漫了它透彻的瞳孔。然后它又走了，我望着它耷拉的尾巴，“你不想见识那些比你身体大好几十甚至好几百倍的大鱼吗？”它突然问我，尾巴微微向右摆了一下，“你知道吗，荷塘里的蝌蚪又长…”它走了。

（二）锦鲤

“嘿，你看，就是那只耷拉着尾巴的猫。”我顺着它的声音望去，河岸的水波和浮萍被风摇晃，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只老猫，荷塘的蝌蚪继续说，“真是一只奇怪的猫啊。”它新长出的双腿一蹬，顺着水流游走了。那只猫一直沿着河岸走，有时挠挠爪子，有时爬在有尘露的草岸边休憩，“无论如何，我想看看它的眼睛。”我被这种奇怪的念想蛊惑，顺着水波寻觅着它的影子，而那只老猫，从没看过我。

它只是沿着河岸走，偶尔和蝴蝶玩耍，偶尔走得很快，爪子嵌进泥土里，偶尔会一天都不动。

然后有一天，它像突然想起什么，第一次回头看它走过的沿岸，隔着水波我始终看不清它的眼，它耷拉的尾巴左右摆动，像要奋力扑出蝴蝶一样，呆了好久，一跃，坚定的，顺着沿岸跑走了，跑回它走过的路。

而它跑得太快，于是我漫无目的的游弋，直到再见到它。

河岸边的动物们总是成群结队，而它却一直耷拉着尾巴，即使蝴蝶和它玩耍得再亲密，没过一会，它又自己独身上路了。

有一天它突然对着河里说话，“我知道你在，你在跟着我。”我一惊，连忙躲到水草后面，“而你知道吗？我除了你，我没有别的所有了。”我隔着水波第一次看见它的眼睛，淡蓝色的，虽然有些灰暗，却闪着微微的光。“你知道我能带你去往大海。”我一说话，水泡就浮动到河面，像触碰到玻璃一般的肥皂泡一样，咕嘟不见了。“我知道。”它并不看我，而是回头看它走过的路，或者说它走过的路中的某一个点，我等着它继续说下去。

直到过了好久，它才像自言自语一样的说，“而这条路太长了。”说完，它就哽咽了。像一座被抛弃的旧建筑一样倒在草丛里，一句话都没有说，被它压倒的草屑和灰尘飘进河里，我闻到泥土的味道。

（三）锦鲤

它在草丛里爬了好久，有蚂蚁经过它的尾巴，抬起头的时候，鼻子粘了一些土。它伸手爪了一下蝴蝶，然后耳朵像尾巴一样耷拉下去。它总是不说话，这时候月亮出来了，今天是满月，挂在树梢上，月亮看起来特别的大。它只是舔自己的爪子，毛茸茸的爪子有时候会露出它锋利的指甲，有些怕人。

“喂。”我叫它，气泡迅速撞在浮萍上不见了。它看我，逆着月光看不清它的眼睛。“你见过蚂蟥雨吗？”它突然问我，这足以让我震惊了，我摆了一下尾巴，离河岸近了一些，“夏末初秋的时候，天空会突然下起蚂蟥雨。”它知道我近了，整理了一下声音，沉默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像我尾巴一样粗的蚂蟥，吸挂在我的耳朵里，爪子里…”它离河岸更近了些，“所以我要去寻找大鱼。”它的话让人有些迷惑，但是我突然就难过起来。

“但是我总是想起它的萝卜。”没有停顿，我能感觉到它在笑，那种语气中夹杂着难过和喜悦，又要努力压抑情绪而显得云淡风轻的语气。“它是谁啊？”我问，“它是一只有着粉红色鼻子，喜欢萝卜的小鼹鼠。”老猫有些开心的说，它的眼睛在夜里偶尔会发出慎人的光，却掩盖不了它眼里更多的温柔。

“而我没多少时间了。”它用爪子在空中挥了挥，像是要赶走苍蝇一样的赶走蝴蝶，但是并不是因为讨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它接着没有语气的说，“我就要失去了。”它咬了一下尾巴，有几只萤火虫飞过来，“我很想它。”它把头埋在胸前的毛里，“你知道吗？”它并没有抬头，像是在问我，更像是在和自己确认。

“我不知道大鱼是不是就在前面，不知道这条河岸究竟有多长，我只知道，我离它越来越远。”老猫低头看了看爪子上的泥土，“而我必须沿着河岸行走。”

结语碎碎念：

这是一年前的旧文，在你看来，这只是一个无聊的小故事，而其实，它还真就是一个无聊的小故事。只是这个故事里掺杂了太多的情绪，叙述出来显得这么笨拙。有很多话要说，关于鼹鼠，关于锦鲤，关于大鱼，虽然词不达意，但是也不打算再赘述了，最近上海下起了蚂蟥雨，住在这里的人，正在等待天晴。

赞赏

人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