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舞的老家,跟我的家乡很近。但我认识她,却是在北京。

写下她这4年的故事,只因为,她的故事励志又传奇。

——by米燕

1

叶家庄很小,村子里的人家基本都姓叶。

村子里以前为了防土匪,挖了很深的壕沟护村子。现如今,壕沟边上都种满了柳树。沟壕里的水清澈见底,上面漂着水草和浮萍。在春夏两季开着黄黄、白白的花,香味随风散在整个村子里。

春天一到,叶家庄周围的河堤,不敢说能跟著名的“苏堤”媲美,可叶凤舞心里也总能浮现诸如“杨柳岸晓风残月”这等美丽的诗词。

父亲叶文贤曾做过小学代课老师,能写一笔好字,过年时经常帮人家写对联。有懂行的就夸叶文贤的字写得好,笔力雄劲、龙飞凤舞。

叶文贤特别喜欢“龙飞凤舞”这个词。

所以,当妻子杨彩云帮他生下一对龙凤胎时,他喜不自禁地把龙飞、凤舞作为俩孩子的名字。

凤舞比龙飞早出生半个小时,免为其难地做了姐姐。

凤舞打小体弱,叶文贤对她最是疼爱。但由于农村养儿防老的思想比较盛行,妻子杨彩云对女儿就比较严苛一些。每次凤舞被母亲打骂,都是他赶紧护着,经常连累他也被妻子一起骂。

叶家庄的人除了种地,就是出去做防水。每年方圆几里的村子里,都有像叶文贤这样被摔伤甚至摔死的人,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凤舞和龙飞同时拿到北京两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心里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满满的担忧和辛酸。

家里哪有多余的钱供自己去念大学呢?

父亲的腿摔得很严重,怕是以后再也不能干重活,更别提挣钱了。

包工头把人送回家后,只给了块钱看病,再也不管。家里的那点积蓄也基本花光了。

她给父亲倒了水,又浸湿了毛巾让父亲擦了把脸。

母亲杨彩云在院子里高声咒骂:“日他娘,那么多人咋就摔着你了!光躺床上哼哼有啥用,孩子上学的钱能哼出来吗?”

 

“叶文贤,我当初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窝囊废,连孩子上学的钱你都挣不来!你躺在床上算清净了,让我们娘们该咋活?”

“妈,你别骂爸爸了,他现在已经很难过了……”

杨彩云从沾着黄泥的竹篮里拿出一把韭菜,撕下黄叶,搓掉根部的老皮,扔进一侧的塑料盆里,调转火力对准了女儿。

“凤舞,你是女孩,早晚要嫁人。念大学有什么用?咱家攒的钱,全让你爸看病花光了,外面还欠了好几千……李大炮能给你说魏家那茬媒,是咱家烧高香了。我再跟你说一遍,今天,人家要是看上你,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我就是捆也得把你捆过去,这还由得你了!”

叶凤舞把木椅子往母亲跟前挪了一步,也拿起几棵韭菜,闷声说:“妈,我出去打工挣钱给爸看病吧?我不想这么快就定亲。”

“你不想定亲?你还想上天呢!你看看咱们村还有你这么大的姑娘没定亲的吗?就是太惯着你了!上次黄村那个书记的儿子,你嫌弃人家丑,不愿意,我也就依你了。这次你得听我的。我告诉你,你爸以后恐怕就是个废人了,我一个人种地能挣几个钱?

你跟龙飞俩人,只能一个去念书。你是姐姐,让着弟弟。你不要羡慕你二婶家让叶莺去念书了,那是因为她弟弟大根的腿有毛病,没有办法。不然能让叶莺上大学吗?再说,一个女孩早晚是要嫁人的,念书有什么用?”

当初凤舞和弟弟同时考上市一中,杨彩云就觉得俩孩子一起念书负担太重,想让她留在家里帮着干活。

没想到一向对妻子言听计从的叶文贤却一反常态,他不顾妻子的辱骂,坚决要让凤舞也去念高中。

叶文贤说:“孩子好容易考上了高中,我就是拉棍要饭、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们上大学。”

为此,叶文贤才辞掉代课老师的工作,跟邻村的包工头出去干防水。

凤舞想,若不是自己非要念书,或许父亲也不会受伤。

泪水蓄满凤舞的眼睛,无声地落下。

见女儿沉默着流泪,杨彩云停止了骂声。

“凤舞,魏家庄那孩子不错。他爸是个沥青头(防水包工头)。家里四间大瓦房早就盖好了。李大炮说了,等结婚后,他家在市里再买套楼房。这样的条件,咱们十里八村都找不到,你还想找啥样的人家?”

凤舞沉默不语。她想母亲说的或许是对的:早点嫁人,多拿点彩礼钱来,补贴弟弟念书和父亲治病,才是目前最应该做的。

见女儿穿着素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杨彩云嗔怪道:“怎么这么不懂事?见面相亲能穿白的吗?去换上你那件红裙子,图个吉利。”

叶凤舞蔫蔫地起身回屋。

堂屋是三间红砖瓦房,屋里白灰抹的墙很是粗糙。水泥地面被母亲拖得泛着幽幽的青光,靠墙的条几上摆着一瓶凤舞自己做的干枝梅花。

这个家虽不能说是家徒四壁,可也找不出啥像样的家具。

亲戚们都跟自己家一样清贫,掰着指头数,也找不出能伸出援手的。父亲丧失了劳动力,母亲种地的收入,连弟弟一个人上学的费用都支付不起。

抹掉眼角流出的清泪,凤舞进了自己住的西屋。白色的蚊帐稳妥地覆盖在简易的木板床上。褐白相间的一个行李箱,就放在床下摞起的两块方砖上。

她打开箱子,掏出那件母亲说的红裙子套在身上,又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来回这么一折腾,汗水就下来了,湿黏黏的感觉真不好。

“咣当”一声门响,媒人李大炮到了。人还没进来,她的声音就蹿进院子里,“今儿这天真热啊,跟下火一样。”

李大炮本名叫李翠香,嫁到叶家庄20年了。她不但能说会道,嗓门还大,一天到晚跟放炮似的。人还热情,这附近几个村里待嫁的姑娘、待娶的小伙,都在她心里那个本本上记着呢!

所以,李大炮说媒成功率很高。

听到李大炮的动静,看到她身后跟着个拎着汽车钥匙的清秀小伙子,杨彩云赶紧起身迎接,大声招呼:“今天热得很啊,快进来歇会。”

又回头喊凤舞:“快给你婶子搬个椅子。”

李大炮紧走两步,到了杨彩云面前说:“嫂子,你别忙了。我把振轩领来,让孩子说说话。”

叶凤舞对这个李大炮实在没有好印象,感觉她就是耍弄嘴皮子混吃混喝,每天钻窟窿打洞的投机。她肯定是知道父亲摔伤,撺掇母亲让她把女儿许人的。

叫振轩的小伙子向站在堂屋门口的叶凤舞走来。

叶凤舞斜依在门框上,打量着走过来的年轻人。他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头发收拾得干净利索,眼睛清澈明亮,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浅蓝色短袖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嗯,长得还算不讨厌,看样子李大炮没有忽悠人。

2

“凤舞,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中学也在云城念的。我叫魏振轩,跟你同一年念的初中,就在你隔壁班。”

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凤舞。面前这个有点羞涩的姑娘,出落得比他记忆中更加高挑。柳叶眉微微上挑,挺直的鼻梁秀气可爱,那对杏眼似乎汪了一池春水般澄澈。

凤舞皱着眉头,在记忆里搜寻有关于他的记忆。 

“呵呵,你肯定不记得了。中学时我个子矮得很,现在样子变了好多。再说,都过去几年了,你记不起来也正常。”魏振轩善解人意地说。

魏振轩没说,他每天守在自己班级门口,只是想偷偷看凤舞一眼。假如有哪一天没有搜寻到凤舞的影子,他内心里就好像空出一大块来,感觉六神无主。

因为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魏振轩在家很受宠。祖母怕他受委屈,一直让他在家玩到9岁才读一年级。所以他比凤舞大了两岁,还跟她同一届。

俩人都是住校。周五放学回家时,魏振轩就远远地跟在凤舞后面。

叶家庄和魏家庄,离得大概有三公里远,每次看凤舞的影子消失在朝叶家庄走的羊肠小路上,他才蹬上自行车回家。

魏振轩的父亲虽然只有小学文化,却创造了不少财富,他们家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户。所以,看魏振轩成绩一般,也就不再让他念书,直接跟着他去北京做防水生意。

魏家在北京也买了房子。魏振轩在父亲的扶持下,把父亲的小防水施工队做大了规模。

魏家父母爱热闹,每年过春节还是要回老家过。父母的本意,也是要他在家乡,找个知根知底的对象。

所以,每年回家时,媒婆把他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一天能给他领来几个相亲的姑娘。

可他总也看不上。不是嫌弃人家胖了,就是嫌弃长得丑,再不就说人家牙长得不齐。

他母亲急着抱孙子,嘴都磨破了。俩姐姐也发动她们全部的资源,要给唯一的弟弟找个千里挑一的好弟媳。

二姐姐婆家跟李媒婆娘家在一个村子。跟叶凤舞相亲的事,其实是姐姐给他打电话时随口那么一说,说媒婆给她提了叶家庄的一门亲,女孩是高中生。

魏振轩心里咯噔一下。

念高中的女孩本来就不多,他就想到有可能是叶凤舞。姐姐打听清楚后告诉他,李媒婆提的,确实是一个叫凤舞的姑娘。

他第二天就跟父亲开车跑回来。他跟二姐说,让媒婆尽快安排见面。

“你现在做啥工作?”凤舞问。她对这个热情的校友露出了笑脸。

“在北京做防水。不忙时跟着我爸跑跑活,忙的时候就在工地带带班。”说起自己的工作,魏振轩的眼睛闪着亮光。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硬纸片递给凤舞:“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以后常联系。”

凤舞看了一眼名片,上面写着“北京水不漏防水公司”经理魏振轩,后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凤舞说:“你挺厉害啊!当经理?”

“自己给自己封的。”魏振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听说,你不是考上了北京的大学了吗?怎么…...”

魏振轩把“又出来相亲”这句话咽了下去。

“我家情况你也知道,我爸妈没有那么多钱供我和弟弟都去念书。让我弟上大学更好点。”凤舞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漆黑的眸子里水光闪烁。

魏振轩也看出她眼里的委屈和不甘,内心有一丝异样的情感在涌动。

“要不......要不,你去上大学吧。我跟家里说说,帮你出学费。反正我们都在北京......等你毕业了,咱们再……”魏振轩红着脸有点结巴地说:“好容易考上,不念实在太可惜了。”

凤舞那笼罩着一层薄雾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犹如在万籁俱寂的夜空里升起的烟花那样灿烂。

她饱满的红唇微微张着,有点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能这样吗?”

魏振轩看着凤舞那瞬间闪现的神采,感觉心底像有春风拂过。他坚定地点点头说:“我回去跟家里商量下。你等我信儿吧。”

3

凤舞看着魏振轩,感觉眼前这个干净、清爽的男子,此刻如此的可爱。她心里颇为感激,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有点尴尬地绞着手指。

好在母亲和李媒婆从灶屋里出来了。

李媒婆夸张地说:“你看,这俩孩子,都长得那么周正,般配得很啊。”

杨彩云在一边陪着笑。

魏振轩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凤舞。凤舞知道,送见面礼,是相亲的既定流程。

要是男方对女方满意,就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给女方。若女方看不上男方,就不会收他的红包,基本也宣告相亲失败。

魏振轩拿着红包往凤舞手里塞,凤舞红着脸往旁边闪了闪。

李媒婆和杨彩云对视一眼,赶紧走到凤舞跟前,抢过魏振轩手里的红包说:“咱们这儿就是这规矩,兴这个。凤舞你别嫌少。”

见凤舞没再推辞,李媒婆一副大功告成的高兴样,跟杨彩云说:“嫂子,这事咱们就这么定了。我跟男方再商量下,咱们把礼下了。”

凤舞看着母亲一直陪着笑,嘴里说着“让李媒婆多操点心”的客气话,心里除了无奈还有酸楚。

不知道魏振轩刚才给自己的承诺有几分可信;自己上大学,难道又有了一丝希望?

凤舞和母亲一起,把魏振轩送到大门口时,魏振轩盯了凤舞一眼,意味深长地跟她说:“等我的信儿。”

叶凤舞能如愿去上大学吗?魏振轩靠得住不?叶凤舞真要嫁给魏振轩?长按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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