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和魏婴说话间，大巴车已驶入了上海市区开车前往崇明岛的必经之路——上海长江隧桥的隧道内。

不知是因为车内光线忽然变暗，还是因为蓝湛那句话让两人都浮想联翩了，弥漫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一刹那间变得微妙起来。

两人都不敢看向对方，却又各自控制不好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

“我最近在学做菜，你懂餐酒搭配、各种料理，想请你指点一二……”

几秒后，蓝湛解释道，声音不大，明显缺乏底气，他不确定魏婴会不会同意。

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可能弥补魏婴儿时的遗憾，让魏婴感受到家的温暖，但他现在没有勇气明目张胆地将这份心意告诉魏婴，只好拐弯抹角先把人“拐”回家再说。

“你？学做菜？”魏婴笑意陡然一僵，他不敢想象蓝湛那么高冷又高贵的一个人用那双弹琴的手拿起菜刀切菜、拿起锅铲炒菜是怎样的一幅画面，是以小心翼翼地问道，“蓝湛，你为什么突然要学做菜了？”

“不为什么，有时间就学。”蓝湛轻描淡写地回答。

事出反常，必有原因。魏婴想起了桑子柯的话，心情黯淡了下去。

难道真如子柯所说的，蓝湛有一天也会为爱下厨房？为爱下厨房，却来让我给他试菜，抵课时费？

“蓝老师这是拿我当小白鼠试菜啊！”魏婴似是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敲着窗台边沿，幽幽地说道，已完全没有刚才逗弄蓝湛的欢喜之情。

蓝湛听出了他的情绪变化，心里一紧，说道：“你若不愿意……”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乐意之至！”魏婴立即打断他的话，笑着对他说，“能吃到蓝老师亲手做的菜，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还能抵课时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蓝湛神色严肃，解释道：“魏婴，我没有让你试菜的意思。”

“知道知道，试菜也没关系，蓝老师这么厉害，三天就能从厨房小白变成米其林大厨，我信你。”

魏婴说完，把脸别向窗户那一侧，自嘲而又落寞地笑了笑。

是不是当小白鼠，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和蓝湛待在一起，什么样的理由魏婴都可以接受。

自从那天在左邻食堂听到那群女生的话，他想了很多，也恍然意识到，自己和蓝湛，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即便蓝湛喜欢的人是我又怎样？我如无根的浮萍，浪得一日是一日，可蓝湛是学院的老师，以后还会评上教授，还有各种各样提升的机会，他有大好的前程，是耀眼的存在，身边怎能有个不被大众认可的同性恋人呢？

哪怕蓝湛不在乎这些名誉地位，可他还是如蓝集团的二公子，何董又怎会纵容他任性胡来？那可是一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女强人。

只是，魏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蓝湛，想要抱紧他，霸占他……害怕亵渎他，又见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冰冷的，见不得他和女生坐在一起……

又想多了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呢，想这些做什么？魏婴对着玻璃窗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他特别想出去透透气。

大巴车已驶出了长江隧道，一车的人眼前豁然敞亮。车子开过长兴岛，便进入长江大桥桥面，车厢内忽然一阵骚动，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快看，长江，一望无际，滚滚不息，好美啊！还有蓝天白云！”

“一到这里，不开窗都觉得空气瞬间变好了，难怪都说崇明岛是个长寿岛！”

大家议论纷纷，心情愉悦，有的甚至站起来趴着车窗玻璃观赏外面的风光。

上海长桥隧桥地处万里长江入海口，南面挖隧道，北面造大桥。桥上坐落着一座高达米的“人”字造型主塔，简洁大气，根斜拉索稳稳地拉住流畅的桥面。若站在两岸江堤远眺大桥雄姿，尤为壮观。

魏婴转过头，对蓝湛说道：“蓝湛，那些斜拉索像不像琴弦，你有没有很亲切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目光所及都是可以与他的一切相联系的事物。

蓝湛看着他，点了点头。

魏婴又问：“好看吗？”

蓝湛依旧看着他，回道：“好看。”

你看风景，我看你，都好看。蓝湛双眸里染着柔柔的笑意，温柔得像春天里煦阳下漾着涟漪的清澈湖水，让魏婴忍不住想要沉溺于其中，再也不愿出来。

魏婴笑了，眼睛像夜空中皎洁的月牙儿一样弯弯的，笑意直达他的心底。

车上的人都专注着窗外的风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魏婴又问道：“蓝湛，你来东滩湿地公园看过日出吗？”

这一次学院教师团建的目的地就是东滩湿地公园。公园位于崇明岛的最东端，处于长江入海口，也是中国的最东边，被誉为观日出的胜地。

见蓝湛摇了摇头，魏婴道：“很多人都选择去东滩看日出，但我知道一个地方，是海塘边的一处堤坝，那里除了偶尔有几个渔民往来，很少有游客会去，清静得很，又很适合看日出、看涨潮，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鸟。”

魏婴灿笑着，忽然侧身，贴近蓝湛耳畔，说道：“你要不要去？如果你敢脱离大部队，魏老师就带你去大开眼界一下，怎么样？”

魏婴温热的气息喷涂在蓝湛的耳边，撩拨着他不断翻涌着的心。看着魏婴，他温声回道：“好。”

蓝湛看过活动安排表，观日出并不是集体行动，哪怕是集体行动，面对魏婴的邀约，他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我心匪石不可转。对蓝湛而言，别说是脱离大部队与魏婴去看日出，倘若将来有一天魏婴让他与他一道私奔，天涯海角他也奉陪到底。

魏婴考虑过的问题，蓝湛也都一一考虑过了，尽管都不确定对方的心意。

“那就一言为定。”魏婴说完，又转头看向窗外。

其实，他的心是彷徨的、忐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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